×

我得动笔写写这几篇游记了,

要不这一段记忆

可能会从我的脑海里失去。

写作时我常会有一种紧迫感,因为那些推动我去记录的往往是一瞬间的某个情绪,或记忆中的一本书,或是路边的一座山,也可能是一缕穿过云层投在海面的光,这些似乎都是稍纵即逝。如果在那一刹那,让我感动了,我就希望自己能够把它记录下来。这一集是从一座山开始的,它的名字叫Pirongia,中文译作:皮龙亚。

神秘的皮龙亚山

从奥克兰出发前往北岛著名的怀托摩萤火虫洞,快到汉密尔顿时,游客大部分会继续沿1号直走转3号,最后到达目的地,但导游一般会从1号转39号。因为这条路更短,而且可以避开早高峰穿过汉密尔顿的市郊。

车沿39行驶大半个小时后,你就会留意到路右侧一直有一座挺拔的山脉,那就是皮龙亚。我找不出很合适的比喻,所以用挺拔,因为它的主峰海拔其实只有959米,但和周围比起来它又是一个突兀的存在。

在雨水较多的冬季,它的主峰经常都是云雾缭绕,不得一见。有时能够见到彩虹贯空,横跨整个山峰,宛如海市蜃楼,惹来游客声声惊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流经山脚的一个小镇,河叫怀帕河Waipa river,小镇以山为名,叫Pirongia。

和所有绕口的新西兰地名一样,Pirangia来自毛利语的简称,原文为Pirongia te aroaro o Kahu,Kahu是人名,完整翻译过来就是Kahu走过的满是鲜花的小路。多么美好的一个场景,对吧,因为Kahu是当地毛利首领的妻子,他们一起走过这附近的山山水水,最后用这个名字来荣耀自己的妻子。Pirangia在毛利语里可能还有一个意思是fairy folk,也就是仙女的意思。

这座并不高的山却是Waikato地区西部的最高峰,我曾经在离开Rotorua翻过Mamaku山脉时从数百公里外对它有过惊鸿一瞥。那是夕阳下的皮龙亚山,晚霞从山的背后投射出万丈金光,整个Waikato平原就在两峰之间云雾缭绕。最美好的都是拍不到的,那一刻只永远停留在我脑海里,乃至于每每带客人路过那里时,我都会忍不住谈起曾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这片土地间生活的毛利人的故事。

Tainui 的 故事

在欧洲殖民者到来前,毛利人在新西兰还处于部落时代。1769年(清乾隆34年)英国库克船长再次发现了新西兰,经过近70年的试探性殖民,1840年毛利部落和英国人签署了怀唐依条约(清道光20年),确立了新西兰正式成为英国殖民地。

听起来有了一个安定团结的大局面,可以放心搞经济了。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回事,关于怀唐依条约的争议和对待欧洲人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在毛利人内部存在广泛的分歧和争议。换句话说,条约签订后并不是和平的开始,英国人落地生根并不容易。5年后的1845年,英国人聚居的小镇奥克兰(当时人口3635)面临一场严峻的生存危机。

Alexander Turnbull Library, B-045-001, watercolour by Edward Arthur Williams

附近的一个强大部落Ngāpuhi计划袭击英国人定居点,更可怕的传闻是他们的袭击还将得到Tainui部落的联手。如果这是真的,英国人70多年的殖民活动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因为Tainui是北岛当时最强大的部落之一。他们的态度决定了英国人的命运,这个新生的殖民地遇到生死劫。

Alexander Turnbull Library, PUBL-0014-44, lithograph from watercolour by George French Angas (detail)

当Ngāpuhi派代表团南下和Tainui rangatira Te Wherowhero谈军事合作时,得到的却是明确的拒绝。Tainui部落不仅不提供援助,反而明确了他们将保护住在这里的欧洲人。部落首领Te Wherowhero(上图左)将奥克兰称为自己斗篷的下摆,并警告Ngāpuhi:“如果你来到奥克兰,你必须和我战斗; 因为这些欧洲人受到我的保护”。英国人躲过一劫,历史在这里出现了转折点。

事实上,从奥克兰到今天的Pirongia,再往南到达怀托莫萤火虫洞的这个广袤平原都属于Tainui部落的势力范围。这是一个北岛庞大的部落,在这片土地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据早期殖民者的记录,1844年Tainui部落的人口就已经近2万人,他们在Remuera举行的一次盛宴,仅各部落的毛利来宾就有3400人,还有近千欧洲人应邀参加。但这种巨大的威望和势力即将迅速的失去,那是这个部落最后的荣耀。

亚历山德拉的故事

殖民地政府为了安全,还于1845年在靠近今天奥克兰博物馆的某个区域为酋长Te Wherowhero建造了一座小房子。这也是在向其他部落宣示殖民地和Tainui部落之间的关系,警告其他部落不要贸然进攻。

Tainui部落的选择是现实的,因为他们当时在和英国人做贸易。英国人给他们带来一些先进的生产工具,同时还从他们这里购买各种农产品。但他们和英国人的蜜月期并不长,随着澳洲殖民地的发展,英国人可以从新南威尔士运过来便宜的粮食,对殖民地的人来说寻求土地成为更现实的发展障碍。

这些曾在英国人落户最危急时刻予以保护的人,却因为靠的最近,成为了最早受到冲击的部落。也许是因为这种反差的强烈,利益分歧最多,让他们也成为了后期战争冲突的排头兵。但历史的天平已经倾斜,站稳脚跟的英国人不再是躲在酋长斗篷下的弱小势力,而是羽翼颇丰的大英帝国的前哨。

1858年前后,英国人人口逐渐超过了毛利人。终于战争在1863年爆发了,在人数和武器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Tainui部落的斗争虽然激烈,却是节节败退,从奥克兰一步一步往南退。他们最后的势力范围已经退到了今天的皮龙亚镇以南,怀帕河以西的贫瘠山地,这里距离奥克兰已经165公里之远。他们曾经的故乡肥沃的怀卡托平原易主,翻过Mt Pirongia 皮龙亚山,就是他们祖先刚来到这里的发源地。

他们为了对抗英国人,还联合多个部落一起选出了毛利王。这场新西兰唯一的内战,持续近20年。今天你驱车路过皮龙亚镇,会看到镇上门口有一个小钢炮的老房子,上面写着Alexandra 亚历山德拉,这是小镇曾经用过的名字,来源于威尔士英国公主的名字。殖民地军队将这里设置为军事哨点,警戒躲在山里的Tainui人,这个曾经的毛利聚居地也有了一个英国人名字。

其实我们无需掩盖历史的残酷。英国人比起同时代的其他欧洲国家,在对待海外殖民地上更有策略性,更为文明。尤其是在新西兰,这种冲突的范围和力度更为克制,20年的战争双方伤亡2000余人,这比英国人在澳大利亚和原住民的冲突规模要小得多。而且不少其他部落事实上还协助了英国人的战争,这看起来更像一个部落的不屈,而不是两个民族的对决。

历史已经翻过,Alexandra这个名字又再回到Pirongia。对于很多其他毛利部落来说,这段历史并没有特殊的意义,但对于这片土地的毛利人来说,他们从未放弃自己的信念。因为即便今天,你路过这里时,还常能见到King country的字样,这个King不是英国的,而是毛利王,提醒路人这里是毛利人的国。

晚来的 毛利人

我曾以为毛利人是一起来到这里,然后逐渐繁衍生息,漫散开来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们是分了很多批来这里的,最早的一批波利尼西亚人应该在1200年前发现了这块土地,横跨近3000公里的汪洋大海来到这里并不容易。新西兰是各主要大陆最晚被人类发现和定居的地方,世界最后的角落。

Tainui部落来得不算太早,大概是800年前他们的祖先乘坐叫Tainui 的传统大帆船waka,从波利尼西亚故乡Hawaiki跨越南太平洋到达了北岛。他们选择了北岛的一个小海湾作为自己的新家园,并开始在这块新大陆繁衍生息。

他们将番薯带到了这块大陆,基于种植的农耕文化让食物的来源更为稳定。为了适应多雨潮湿的怀卡托地区,他们采取堆土的方式避免番薯的腐烂。大海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海产,附近的山林有数不清的鸟类,这是一个新的天堂一般的家园,直到他们开始战战兢兢的深入探索这块陆地的腹地。

我们不能用今天的新西兰地貌来想象那个时代,为什么Tainui需要200多年才前进几十公里到达大陆深处。那个时候的新西兰北岛几乎被高达70-80米的千年贝壳杉森林所覆盖,树林里还有地球上曾生活过的最大的,身高近3米体重250公斤的恐鸟Moa到处走动,天空还有地球上曾有过翼展最大的恐怖的哈斯特鹰在寻找猎物。

离开海产丰富的海岸线前往茂密的原始森林,这不是一个轻易能做出的选择。早期移民的波利尼西亚人在进入内陆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人类在这块莽荒的大陆上还没有成为完全的主宰。Tainui在海岸线繁衍生息数百年,强大后再开始渗透内陆,这也许是主观选择,也许是被动接受,但事实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大概在600年前,他们从落地的海岸地区渗透进入了内陆的怀卡托平原,并在半个世纪后击败了本来占据这里的更早的波利尼西亚移民,一群被其他毛利部落称呼为:蒂尼·图伊(Tini o Toi)的早期波利尼西亚移民。他们虽然更早到达这个陆地,但是这种散居家庭联合体在遇到Tainui这样有着高度组织性的强大部落时明显落下风。

Tainui的地盘逐渐跨过怀卡托平原,到达陶波湖附近。400年前,在怀卡托河边的小火山波哈图拉(Pohaturoa),Tini o Toi人在尚未组合成更强大的部落前就走到了尽头,他们犹如被成片砍伐的森林一般被抹去,成为“被灭绝的部落”。

毛利人的世界和历史,和我们在其他陆地上看到的人类历史一样血腥而残酷。只是历史走了一个轮回,这群晚来的毛利人在面对欧洲人时又处于了新的劣势。

山那边的卡菲亚

带游客去怀托莫萤火虫洞(萤火虫的一生),我无数次走过皮龙亚镇。每次客人在这里落脚休息时我就望着眼前的这座山。那座高耸的Pirongia山,今天是北岛Waikato地区有名的猎场之一。这里的主要猎物是山羊,另外还有野猪,谣传这里还有鹿,但似乎是没有被考证的。

翻过这座大山,西面就是塔斯曼海。在山海之间有个小海湾,海湾的尽头有一个小镇叫卡菲亚kawhia。800年前Tainui部落的祖先最后将那条帮助他们跨越汪洋大海的巨舟停在了这里,最后又埋在了这里。

那个叫Tainui的巨舟的埋葬,

就像一个有关祖先的记忆,

一个旧故事的结束,

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Tainui人从此用这条船称呼自己的部落,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这个毛利部落精神上的家园。但我从未去过那里,因为新西兰有太多好玩好看的地方,这个偏僻的需要翻山越岭的小镇,恐怕是没有哪个游客能够安排进日程的。

我知道自己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带家人一起前来。我想实地看看,感受一下这里。一个毛利部落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落脚,并最后成长得如此强大,虽有历史的偶然,但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这一等就是近10年,一直到今年的1月,我才带着孩子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Related Posts

到地心深处去探险

本文为《|| 皮龙亚狂想曲(4)到地心深处去探险》 我决定第三天带孩子们去萤火虫洞。 从考古来看,早期的毛利人已经发现过怀托莫萤火虫洞。但直到1884年,来自Kawhia(就是我们这几天住的这个小镇)的当地毛利酋长Tane Tinorau才带领英国勘探人员Laurence Cussen 和 Fred Mace 到了洞口,他们是从今天游览的出口乘船进入,为洞穴上方“漫天繁星”惊叹不已。前两位后来还多次探索了洞穴。 从1889年开始,Tane Tinorau和妻子就组织了洞穴游览服务赚取收入,这里是新西兰最古老的旅游景点之一。在后来的一百三十多年里,政府曾经夺取了所有权和管理权,但1989年还是最终纠正错误,将土地和山洞归还给了酋长的后代,她(他)们就是你今天在景点看到的绝大多数工作人员。 怀托莫地区的形成很简单。3000万年前还在海底,各种海洋生物和贝壳的残骸经过数百万年的沉积和挤压形成了石灰岩。后来地壳运动将这个地区推出海面,水流将地下的岩层挖得千疮百孔,形成了至少300个地下洞穴。怀托莫萤火虫洞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我们其实来过两次了,我自己更是做为导游来过这里近百次,就像是自家后院一般的熟悉。但这次我希望带孩子体验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怀托莫三大洞穴之一的努阿库里(Ruakuri Cave),它的洞口入口非常非常特别。 从Kawhia前往Ruakuri,有两个选择,走31号转3号,路况相对更好;走Kawhia harbour road,路会更绕,但你可以看到很漂亮的瀑布和岩洞景观,春季你还能看到很多捕捞银鱼的人,更有乐趣。考虑到Sunny特别晕车,我们还是选择了更好走的第一方案。 Ruakuri,毛利语,Rua 是 Den,即野兽的窝,Kuri 是 Dog,所以中文可以译作狗窝,大概400-500年前就被当地一个部落酋长年轻的儿子发现了,当时在洞口附近他被野狗袭击,后来人们发现了野狗藏身的隐蔽洞穴。和萤火虫洞不同,这个洞穴的入口附近被毛利祖先用做Urupa,即墓地,这也让洞穴后来的商业开发成为难点,因为穿过墓地会有违毛利传统禁忌。 最后设计师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Ruakuri Cave也因为这个方案平添了一份神秘色彩。现在的入口就在下面这片貌似普通的岩层里,你能看到很漂亮的沉积结构,告诉你这块土地曾经在海底深处。 打开电闸门进到里面,漆黑一片。导游会引导大家扶着栏杆站好。随后电闸门缓缓关闭,灯会慢慢打开,你可以点击下图感受一下效果。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你会发现其实自己站在一个巨大中空建筑的顶部,一个螺旋下降的环形楼梯带领你走到地底深处。很梦幻的感觉,孩子们开心的扶着栏杆一起往下走去,很好奇会看到什么。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水滴的声音和回音。 当你终于走到底部时,你能看清那是一块石头。水滴从天花上落下,刚好落在石头上。就像奥克兰博物馆入口一样,你可以沾一点水,这在毛利文化里代表解除禁忌,你被允许进入这块曾经的禁地。 这个巧妙的设计绕开了原来入口的墓葬,从更高的位置螺旋下降到达底部的隧道口。这项耗资数百万纽币的工程既保留了对原住民文化和习俗的尊重,又给游客一个更不一样的体验和感受,证明保护与开发并不必然矛盾,而要看你的决心和价值观。 接下来我们就是在大大小小的溶洞里穿行。这里的石钟乳和石笋发育很完全,各种形状千奇百怪。不过为了保护洞穴内的自然生态,减少干扰,这里只有白色冷光照明,而且游客过后即关闭该区域灯光。...

Read out all

梦里的那片海,黑沙,黄草,绿海,白浪

本文为《皮龙亚狂想曲(3)梦里的那片海 || 》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气还不错。 天空云层依然很厚,西风强劲。小镇上人不多,但有一个还算过得去的playground,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在那里和当地毛利小孩玩起来,老爸去码头钓鱼,我也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镇。 如果只是看风景,卡菲亚的小镇子恐怕没有啥不一样。它位于西海岸,但却是坐西朝东看海湾,因为它坐落在一个类似半岛的位置。这样形状的海湾在北岛还有很多,附近往往都有大的城市,比如奥克兰,惠灵顿,陶朗加,旺加雷等,还有一些是小城市,如奥波诺尼Opononi,拉格伦Raglan和卡菲亚Kawhia。 码头选在这样的地方是有原因的。现在来新西兰基本都是飞机过来,可放在过去1000年到100年前,大家都是坐船过来的,那就要考虑码头选哪。选码头至少要考虑三个问题,吃水深度,避风和淡水资源。海湾是天然的避风港,每天潮汐的进出切割河道又会形成深水区,湾的尽头往往还有淡水注入。 海湾因为潮汐吐纳淡咸水交界,往往也是海洋生物集中的地方,各种鱼都有,滩涂更提供了丰富的贝壳和螺类。父亲在码头钓鱼时,附近很多毛利小孩拿一个大可乐瓶,再加一些面包屑,不一会就抓了一小桶Mullet。这里鱼非常多,Yellowtail和yellow eye Mullet钓不停。旁边一位从汉密尔顿过来钓鱼的人和我聊天时说这里是他的最爱,基本不会空手而归。 还有很多人来这出海钓大鱼,码头有不少船钓公司的广告海报。新西兰周围的海域是钓鱼天堂,每年都会有世界各地的人来南北岛大大小小的码头乘船出海钓大鱼,主要是旗鱼,金枪鱼等大型运动鱼类。 我个人更爱岸钓,那种踏踏实实脚踩大地的感觉特别舒适,天空和海洋都不是我的最爱。当然,来西海岸的也不都是钓大鱼的,还有很多是来抓一种很小的银鱼(whitebait),这是五种鱼类幼体的合称,新西兰传统美食。 午餐吃的是老爸在码头钓的水针鱼Piper,味道鲜美。下午风有所减弱,我们打算去看看海。在码头看到的当然也是海,但就像你在深圳的蛇口看海,那是不尽兴的。真的海需要一眼看不到边,浪一波一波的迎面涌来,气势磅礴! 新西兰南北岛的西海岸整体都具有这种气质,从远北的90里海滩到南岛的杰克逊湾Jackson bay,其中的皮哈,拉格伦,新普利茅斯都是著名的冲浪胜地。从奥克兰的穆里怀Muriwai到Kawhia的海岸线位于北岛中部,这里还生活着全世界最罕见的毛伊海豚 Maui dolphin,数量不足50。这种世界最小的海豚特别喜爱大浪,它们是冲浪高手。它们的背鳍犹如米老鼠的耳朵一般,也被戏称为米奇海豚和海中霍比特。 既然是西海岸,最美的时刻自然是傍晚,最好还是低潮前后,天空如果还有一些云层那就更加增色几分了。我们停车后走过一个小木门,和奥克兰的西海岸不一样,这里迎面看到的就是高高的沙丘。那就爬吧! 沙丘挺高挺滑,爬了约莫6-7分钟才到顶。这条路估计走的人比较多,所以中间部分没有任何植被。因为地势挺陡峭,脚下又是细沙,所以还有一些吃力。快到坡顶,强劲的海风刮起,无比熟悉的味道。空气咸咸的,一眼看去仿佛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这是大洋(Ocean beach)的气息。 沙丘的顶部较为平坦,视野豁然开朗,海风迎面吹拂,很是惬意。一层一层的海岸线延伸着消失在天际,海面犹如咆哮的群马翻滚起伏,近前枯黄色的突突草起起伏伏,天地犹如一幅巨画卷轴在眼前展开,极富画面感。 当爬到沙丘顶时,孩子们开心的欢呼起来。站在这里你能感受沙丘的体量和高度,犹如一字排开的山包一般。天空的云很厚,无数的霞光从或近或远的云层缝隙里投映到海面,从高处看起来,有种油画的质感。 我们边滑边爬的下沙丘往海滩走去。两侧突突草点缀的沙丘,阳光所至,黑色的沙闪闪发亮。如果你仔细看,裸露在风里的细沙还在往上流动,它们都是从海滩上被风慢慢吹着爬上来的。 这些细细的黑沙其实是富含铁的矿石粉和贝壳碎片的混合物,它们来自北岛中部的古代火山喷发。经过千百年来的冲刷,它们被带到怀卡托河入海口附近的海底形成了天然铁矿。西海岸强劲的狂风巨浪又将它们再次掀上了岸,所以在北岛中部的这段西海岸形成了壮观的百里的黑金沙滩。 这些黑金沙看起来犹如海浪一般有着特殊的纹路,起起伏伏,极富美感。在沙滩之下还藏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温泉。北岛最著名的热水海滩温泉在怀卡托地区的东海岸,水星湾的附近。那里风浪小,又在东海岸,适合自己海滩挖个坑看日出和星辰。 卡菲亚的温泉海滩却别有不同,它是粗犷的。有位资深同行覃巢(能到过这里的绝对算资深导游)在我上一篇文留下这么一段评论:“卡菲亚的温泉沙滩是非常棒的体验……一种拥有整个沙滩的坦荡。如果天气好,赶在日落前到达山顶,平静而大气的山海,像史诗一般厚重。”。 左岸望过去是海湾对面的地平线,山海之间是奔涌不息的潮水。和高处看起来有所不同,这里的海面颜色看起来泛着一丝碧绿。我不禁爱上了这片海,它无拘无束,满是力量,又五彩斑斓,丰富多彩。 因为当天潮水和天气的原因,我们未能在这细细的黑沙里挖一个温泉泡着看壮丽的日落和星辰升起,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好啊。新西兰的海有很多种,这天下午在卡菲亚看到的这片海让我觉得无比亲切,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却犹如曾经见过。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眼前的景色极为契合曹操那首著名的《观沧海》吧!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Read out all

山那边的海边,有个小镇Kawhia卡菲亚

本文为《皮龙亚狂想曲之二》 今年元旦,我带着一家人踏上了期待已久的卡菲亚之行。因为老大有点晕车,所以我的出行计划总需要照顾到她,尽量让每一段车程控制在1小时左右。为此,我计划的路线是带孩子们再去汉密尔顿花园逛逛,顺便附近吃个午餐;下午附近玩玩,然后再去卡菲亚。 不为人知的毛利王宫 汽车开过huntly后,这里有泾渭分明的两个河道相汇,附近是很多华人淡水钓鲤鱼和鲫鱼的钓点。路右侧拐过去有个小镇Ngaruawahia。和皮龙亚一样,这个镇子曾有过极具殖民地风格时期的名字,最早叫Queenstown,然后改为Newcastle,1878年才改回现在的毛利名。 Ngaruawahia,英语就是the opened food pits,中文我用大白话翻译就是“好吃好喝不打架”。据说很早的时候当地部落之间战乱纷纷,一个大部落酋长在儿子出生时邀请大家一起聚餐,没有啥恩怨是吃吃喝喝不能解决的,酋长说了一句,开吃啦!大家就用这个时刻给这里起名。 这个小镇也是1858年第一位毛利王Pōtatau Te Wherowhero冠冕的地方,他最后归葬在附近Taupiri的小山上,下图画像中的就是这位一世毛利王。而现任毛利王Tūheitia Potatau Te Wherowhero VII的王宫也在这个小镇上,门前就是那发源于北岛中部雪山的怀卡托河。 painted by George Angas (Alexander Turnbull Library, PUBL-0014-44) 毛利人和华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传说。我在Far north的海边小镇Hokianga的酒店餐厅遇到一位女孩,她主动问我们是不是中国人。因为她是有1/4的中国血统的毛利人,所以她看起来比很多毛利女孩略清秀一些。 还有一些民间传说,在毛利人和欧洲人斗争最激烈的日子里,他们还试图通过淘金的中国矿工联系清政府予以援助。因为在他们看来,和欧洲人不同,这些中国移民看起来和他们一样是黄种人,所以希望得到大清国的帮助。矿工们也没机会见皇帝,所以推人写了一封信给两广总督张之洞。这事有没有我觉得都没谱,当作一个笑谈还是可以的,但毛利人确实和中国这块土地有一些联系,下一集可以提一下。 汉密尔顿的故事 矿工们肯定没有和张之洞联系上,英国人和北岛最强大的毛利部落之一Tainui还是干了一仗。英国人本来就占优势,又有其他不少毛利部落的支持,结果当然是英国人赢了。海军上尉Captain John Fane...

Read out all

新西兰黑暗世界的秘密:萤火虫的故事

每年全世界数百万游客来到新西兰北岛,来到萤火虫洞,只为了欣赏漆黑里的幽幽光明。有人说看着满洞穴的它们,像看到夜空的银河一般壮观。可是有多少人真的知道这种动物呢? 萤火虫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他的成虫只有3天的寿命。 在这三天里,他必须找到配偶完成爱情之旅;而他的爱人却如婴儿一般蛰伏在茧里。看着周围成百上千的茧,哪一个是他的爱人呢?可是他很有信心。从破茧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凭借着祖先传来的神秘本能,一个个茧的查看。 他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废寝忘食。事实上,它甚至都没有进化出口腔系统和消化系统。因为他知道吃喝对他不重要,他很清楚他的生命从破茧而出只有3天,他不愿意在这些俗事上浪费自己的精力,他仅为了爱情和性而生。 通过他们之间特殊的不为人知的交流方式,他总会和某个能在他短暂生命中破茧而出的异性建立联系。然后,他会在这个茧旁默默的等待。这个时间节点是如此的重要,如果双方计算错误,错过就是一生。这是如《梁祝》中化蝶片段一般的故事。 所幸他们擅长计算,绝大多数情况,他们能够得以一见。在交配后,他死去;她也在3天内产下卵,随后飞走,绝大多数情况成为周围萤火虫幼虫的食物。留下的是一堆受精卵(egg),静待孵化出来后开始新的生命周期。 三周后,一个个不足米粒大小的毛毛虫🐛(lava)诞生了。黑暗的洞穴里能吃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它们为了生存下来,兄弟姐妹之间会展开斗争。在残酷的生存斗争(互相吞噬)后,最后平均10只幼虫会有2只能成长到成年的阶段。我们不必用人类的道德指责它们,在食物不足的山洞里,浪费任何资源和食物,对于整个族群都是致命的。 毛毛虫从出生开始就会在黑暗的岩洞里找一个垂直的立面,然后从口里吐出一根根细丝(fishing line)。随后,他们会分泌带化学剂的粘液,顺着细丝而下。在侧光照射下,这些带着水珠的细丝宛如一扇扇迷你小窗帘一般精致。 做完所有这些,毛毛虫就会像蜘蛛一样的静静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这也是它的拉丁学名的由来。为了吸引昆虫的注意,它会打开自己身体尾部的荧光灯。起初,这灯若隐若现,但随后这蓝光照亮了它的细丝,对于误入洞穴的昆虫来说,这亮光就犹如洞穴外的阳光一般代表着希望。 当洞穴里的毛毛虫陆续点亮了自己的小灯时,一闪一闪的蓝光留给人的就是巨大的惊叹号。宛如一盏盏蓝色的阿拉丁神灯,幽幽的萤火照亮了黑暗的洞穴,照着深深浅浅的岩壁层次分明,留下一个魔幻的世界。 当成千上万的它们都点亮了萤光时,我们就宛如抬头看夜色中灿烂的银河,犹如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一般的意境。乘一叶小船,飘荡在星河下,听静静的流水潺潺而过,这恐怕就是为什么新西兰北岛的Waitomo Glowworm cave成为游客必到之处的原因了。 萤火虫的幼虫将从米粒大小经过9个月的生长,最后成为2-3厘米长。期间它们都是以不小心飞到它的细丝上粘住的小昆虫为生。这也是它们一生最为灿烂的时光。 然后毛毛虫会像蝴蝶一般形成蛹(cocoon),并蛰伏数周。它们会在自己的蛹(pupa)里从毛毛虫变型,逐渐长的和父母一模一样。还记得那个为了爱情,连吃饭都顾不上的成虫吗?其实他长的就像一个大号的蚊子。 生命犹如轮回一般,新生的雄性萤火虫仍然如父亲一般的痴情,废寝忘食的寻找一生一世的爱情;雌性萤火虫依然如母亲一般为了后代奉献自己最后的力量,乃至生命。 虽然在澳新两地很多的洞穴,你都能发现它的踪影,但都是零星少数的。为了荧光更为耀眼,洞穴需要极度黑暗;为了避免细丝被风吹的缠住,洞穴不能有太明显的气流;为了让细丝保持湿润,洞穴必须保持较高湿度;为了有足够的昆虫,它们需要有水流经过。 Waitomo cave 是它们心里最理想的家,这里为它们提供了所需要的一切完美条件。Wai就是毛利语,水的意思,tomo就是毛利语的洞穴,这是一个地下水系发达的岩洞。Glowworm的拉丁文学名Arachnocampa,原意是“结蛛网的蠕虫”。 跌落水面的萤火虫成虫也是鳟鱼重要的食物。如果你幸运,还能在洞穴的出口下船时看到鳟鱼;这个河流也有短鳍鳗鱼;附近树林也是各种鸟类(鱼鹰,木鸽,TUI, FANTAIL,翠鸟等)的家园。这些生物都被刻在了萤火虫洞门口那根1987年立下的图腾柱上,为了纪念这个洞穴发现100周年。 是的,这个洞穴是新西兰最古老的旅游景点之一。1887年被发现,1889年就已经作为旅游景点在运营中了,因为这个洞穴属于当地毛利部落,所以这是个私人洞穴。 其实,这附近还有其他几个景点,Ruakuri 溶洞和 Aranui 溶洞,前者是400年前一位猎鸟的毛利人跟踪一群野狗发现的,参观时间2小时,非常长,但设计很人性,轮椅都可以下去。后者是当地毛利部落的圣地,也是洞穴昆虫WETA生活的地方。 另外附近还有一条游客极少去过的步道,大概需要1个小时往返。景色虽然谈不上惊艳,但却是一条有不少小惊喜的地方。森林里FANTAIL和TUI非常的多,还有很多形态特别的石头和树。尽头有个小山头,一些像城堡一样的石头,像人造的一般。我在那里遇到了唯一的一个游客,来自瑞士,他继续向前探索,而我止步在此。...

Read out all

有一种孤独叫,瓦纳卡的树

名望就意味着孤独,名望仿佛商店橱窗里陈列的水晶,你被安置在那里展览,供人世间欣赏,马路上所有的过客都瞅着你,可是任何人都不能接触你,你同样也无法接触任何人。这是意大利作家莫拉维亚的一段名言。 我每次到瓦纳卡,脑海里总会想起这段话。 瓦纳卡湖边的那棵孤独柳树,那是当之无愧的新西兰第一网红树。考虑到它的知名度如此之高,它甚至都有可能是世界出镜率最高的树之一。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它。一个一直萦绕着我的问题就是,人们为什么爱看它? 所以我常会随机问游客,你为什么要来看这棵树? 有人说,因为别人提起过。这个别人可能是某位朋友,或民宿房东,又或者是旅游团的导游,也可能是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所以,他们就来了。有的人会觉得看看挺好的,也不乏有人说,就是一棵树,这么一点小,有啥好看的?树其实真的不大,目测也就3-4米高,和岸边成排的高大杨树林比起来,实在不太起眼。树形倒是符合中国传统美学,曲曲折折的颇有意境。 有人说,他是来拍照的。确实,从早晨到黄昏,从正午到星空下,我都遇到过专门来拍照的人。最好的照片是风平浪静时,孤独柳树留下一个近乎完美的影子,在一汪清澈的湖水里,远山带着一些积雪,水面有一层薄雾。一切都自然的虚化了,这个世界浓缩成了一棵树。事实上,这棵树能火起来,确实和摄影师有着联系。 一年四季,来这里拍婚纱的也不少。春天湖岸开满金黄色的鲁冰花,秋天金色的杨树透过树梢斑斑驳驳的照射下来,配上那一群群悠闲自在的鸭子,怎么拍都是一幅画。我甚至还碰到一个在这里拍广告的kiwi,两个人拿出一个硬纸板切模做成的办公桌,以树为背景突出公司的新西兰背景。 我还在湖畔遇到一位传道人。一身白衣白袍,穿过人群径自向我走来。他问了一个教会常讨论的问题。“朋友,你觉得这美好的世界是怎么来的?”,在看到我善意的微笑后,他接着说:“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动,这一切如此精妙,后面必有一位造物的主,他是世间一切的设计师。” 所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这里看它。我们每个人都给了这棵树不同的故事,不同的心情,甚至不同的人格。但这形形色色的人群最爱给这棵树的标签,却是孤独。有些人甚至直呼它“孤独柳树”。 虽然是棵网红树,但误传却从来不少。 有人说它站立在雪山下刺骨的水里几百年了,有的甚至说它是千年柳树。我和当地老人聊过,其实它并没有那么老,大概也就是80多岁吧。认为它有好几百年或上千年的,大部分是中文网络信息,也许是误把它当成了新疆那千年不老,千年不死,千年不倒的胡杨了。 至于它为什么在那里,其实有很清楚的记载,而且和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倒有了紧密联系,那就是“无心插柳”。几十年前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居住,湖边人家之间的隔栏就是用木棍插的。瓦纳卡湖虽然美,但雪山冰水和冲积形成的碎石湖岸并没有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所以它成为了那唯一那根活下来的棍子。但这种棍子也并不偶尔,如果你去过格林诺奇的小船坞,你大概率在右侧看过那一排柳树,它们并不孤独,一起生机勃勃的在湖岸生长着。 可这些信息的真实性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因为这棵柳树要表达的其实是一个人生的重要命题,我们怎么看待孤独。 人是很奇怪的社会动物。人多的时候我们会觉得有压迫感,总想到个人少的地方去透透气,但真去了这样的地方,大多数人其实呆多几天又会觉得无所事事,无聊发闷,希望早点回去。当然,不同国家,不同文化和不同个体,对于这个度的感受是不同的。 每个人都会有内心格外孤独的时候。当你无名无望时,可能你找不到人停留下来听你说几句,因为没人愿意;当你功成名就时,可能你还是找不到几个能纯粹的听你说说心里话的人,因为你不相信。所以海明威才会说,一个人尽管可以十分英勇,但他也可能十分孤独。 我们总是爱在喧嚣繁华里寻找宁静, 因为我们渴望平安。 我们也常爱在淡泊宁静里寻找激情, 因为我们期望成就。 而在这两种状态之间的徘徊,就是我们的人生。 这并不可耻,我们不必去羡慕别人的人生,因为每个人的人生其实大抵都是如此。 瓦纳卡湖畔的这棵柳树其实就像我们的人生的写照,每天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却似乎并没有人能够真正懂自己。可是一个人找不到能懂自己的朋友固然寂寞,但如果忙得没有机会面对自己,可能更加孤独。所以,人们来到这里看这棵树。

Read out all

在活火山口附近行走,危险吗?

接着说这次旅行吧。现在是冬季,放好行李安顿下来就四点了,天色已经有点暗。大步道肯定走不了,最后选了Holiday park对面的小步道Ridge Walking Track。这个步道基本没有太大难度,35分钟往返,但在这个吃晚饭太早,但时间又不多的时候,这个住宿地门口的步道就是最完美的了。 Ridge walking track起点就在Holiday park对面,过一个很小的木桥过小溪就进一头扎进了森林,因为海拔在1000米左右,所以这里主要是山毛榉Mountain beech。 新西兰有五种,Red, Hard, Silver, Black & Mountain Beech。其中红山毛榉和硬山毛榉叶片较大且叶缘有锯齿,前者叶片能到4厘米,后者略小一点。银山毛榉叶缘有小裂口(米佛尔峡湾Milford Sound沿途非常多),黑山毛榉和山毛榉叶片都是椭圆,前者枝条颜色偏黑。在汤加里罗国家公园主要就是山地山毛榉。这种树能长到15-30米高,所以进入森林时地面很快就暗下来。但越往上走树越矮,也越稀疏,因为开阔地带风更大,而且往上走温度和海拔也逐渐超出了它们的生长范围。下图就是wo林线和上部灌木台地的分界线。 在山毛榉树上有原生的槲寄生(Mistletoe),如果是夏季(12-1月)徒步,会看到它们开红色(偶有白色,据说也有黄色)的小花,在圣诞节前后点缀在树梢,但现在这个季节是看不到的。这类植物属于半寄生,它们从宿主那里取得水和矿物质,但自己完成光合作用。 槲寄生依赖食蜜鸟来协助繁殖,目前观测到Tui, bellbird和stitchbird (hihi)都会帮助槲寄生完成授粉。在汤加里罗国家公园,前两种都有分布,虽然近几十年来开展了对外来入侵物种(如鼬类,猫,袋貂等)的诱捕和控制,这些原生鸟类的数量恢复仍然缓慢,所以槲寄生种群也大大下降了。新西兰有9种槲寄生,有一种50年代灭绝了。 A spectacular flowering mistletoe parasitizing a beech tree,  Hopkins...

Read out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