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皮龙亚狂想曲之二》
今年元旦,我带着一家人踏上了期待已久的卡菲亚之行。因为老大有点晕车,所以我的出行计划总需要照顾到她,尽量让每一段车程控制在1小时左右。为此,我计划的路线是带孩子们再去汉密尔顿花园逛逛,顺便附近吃个午餐;下午附近玩玩,然后再去卡菲亚。
不为人知的毛利王宫
汽车开过huntly后,这里有泾渭分明的两个河道相汇,附近是很多华人淡水钓鲤鱼和鲫鱼的钓点。路右侧拐过去有个小镇Ngaruawahia。和皮龙亚一样,这个镇子曾有过极具殖民地风格时期的名字,最早叫Queenstown,然后改为Newcastle,1878年才改回现在的毛利名。
Ngaruawahia,英语就是the opened food pits,中文我用大白话翻译就是“好吃好喝不打架”。据说很早的时候当地部落之间战乱纷纷,一个大部落酋长在儿子出生时邀请大家一起聚餐,没有啥恩怨是吃吃喝喝不能解决的,酋长说了一句,开吃啦!大家就用这个时刻给这里起名。
这个小镇也是1858年第一位毛利王Pōtatau Te Wherowhero冠冕的地方,他最后归葬在附近Taupiri的小山上,下图画像中的就是这位一世毛利王。而现任毛利王Tūheitia Potatau Te Wherowhero VII的王宫也在这个小镇上,门前就是那发源于北岛中部雪山的怀卡托河。
painted by George Angas (Alexander Turnbull Library, PUBL-0014-44)
毛利人和华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传说。我在Far north的海边小镇Hokianga的酒店餐厅遇到一位女孩,她主动问我们是不是中国人。因为她是有1/4的中国血统的毛利人,所以她看起来比很多毛利女孩略清秀一些。
还有一些民间传说,在毛利人和欧洲人斗争最激烈的日子里,他们还试图通过淘金的中国矿工联系清政府予以援助。因为在他们看来,和欧洲人不同,这些中国移民看起来和他们一样是黄种人,所以希望得到大清国的帮助。矿工们也没机会见皇帝,所以推人写了一封信给两广总督张之洞。这事有没有我觉得都没谱,当作一个笑谈还是可以的,但毛利人确实和中国这块土地有一些联系,下一集可以提一下。
汉密尔顿的故事
矿工们肯定没有和张之洞联系上,英国人和北岛最强大的毛利部落之一Tainui还是干了一仗。英国人本来就占优势,又有其他不少毛利部落的支持,结果当然是英国人赢了。海军上尉Captain John Fane Charles Hamilton是这张战役的指挥官之一,汉密尔顿这个城市于1864年怀卡托战役结束后建立,名字用的就是这位英国 军官的名字Hamilton。
不过汉密尔顿上尉1864年在陶朗加附近的GATE PA战役中被流弹射中头部阵亡,所以除了陶朗加也有汉密尔顿街纪念他。这场战役英军伤亡惨重,事后历史学家研究认为英军摆了乌龙。山顶的毛利人被激烈的火力吓得窝在工事里没出来,但英军负责后翼围堵的部队和英军正面进攻部队互相干了一仗,然后仓皇撤退,随后惊魂未定的毛利人赶紧也逃出了没有人的战场,并宣告大捷。
汉密尔顿身前用过的佩剑,勋章和皮带都被怀卡托博物馆收藏。汉密尔顿市中心还有一尊他的真人等身铜像,不过上周因为当地Tainui iwi的抗议被挪走了,因为当地毛利人觉得对他们是一种伤害。
其实当地毛利人的要求还不仅是搬走汉密尔顿的雕塑,还要搬走汉密尔顿这个名字。因为当地毛利部落眼里的Hamilton代表的就是侵略者和痛苦的回忆。他们希望给这个城市一个毛利名字 Kirikiriroa,即long stretch of gravel,翻译过来就是“长长的砾石”。
这事很有争议。在全球最近因为美国黑人运动推起的这波社会浪潮中,欧美国家很多传统市区名人雕塑都被破坏或毁去。我们是该尊重历史,无论是美好还是丑陋;还是该按照变化的价值观去不断修改这个城市的面貌?既然亚历山德拉可以改回皮龙亚,那按说汉密尔顿也可以改;但汉密尔顿如果可以改,新西兰这个国名是不是也应该改?
这事真说不清,毛利人先来,欧洲人其次,我们华人来得略晚,就不掺乎他们两这事了吧。不过这位英国海军上尉汉密尔顿其实和中国还有渊源,因为他参加过第一次鸦片战争,在厦门还参加过战斗,因为作战英勇受到表彰。
不管这个纠纷今后怎样,经过英国人和毛利人共同的努力,怀卡托平原成为世界著名的乳制品产区。无数的优质奶粉每天从这块平原产出,并卖给世界各国的婴幼儿奶粉厂。这些厂家按照自己的配方调制后,以各种品牌将这些婴儿奶粉售往千家万户。今天的汉密尔顿被称为世界乳制品之都,也是新西兰最大的内陆城市。
改不改名其实都不改变一个事实:这块土地是因为英国人的到来走进了现代化;又因为毛利人对土地特殊的感情和保护理念避免了过度的工业化。在汉密尔顿上尉阵亡不久后的另一次战役中,英国人重创参战的毛利部落,但时任殖民地总督不希望和毛利部落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扩大,而主动邀请其他毛利部落斡旋,最后与毛利王达成了和解。两个相爱相杀,又懂得彼此尊重和妥协的民族最后造就了今天的新西兰。
蓝莓好吃不好摘
下午我们又去了汉密尔顿花园,这里是2014年的年度世界园林。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座市政花园,因为它一直在成长,每年都会新增加1-2个新的主题园林。如果没有人带领,第一次来这里你可能还会迷路。这样一个世界级的园林,却是免费的,汉密尔顿人挺幸福。
园里有几十个主题花园,我特别喜欢的之一是意大利花园。在穿过雕塑,喷泉,无花果,葡萄和柠檬的花园的尽头有一扇小门,推开见到一个阳台,台下就是怀卡托河。Sunny和Grace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河岸的树林,我觉得那一刻犹如一幅画,所以为两个小姐妹留下了这样一张背影。她们也许不知道我拍下了这张照片,但这个美好的上午一定留在了她们的记忆力。
中午在重庆味道吃了个中餐,下午就去摘蓝莓。1月正是盛夏时节,盛产草莓,蓝莓,树莓等等。汉密尔顿附近有很多蓝莓园,我选了一个往卡菲亚方向的作为停靠点,孩子们可以在这里玩个够,吃个够,然后我们再进山。这个蓝莓园叫blueberry country,在397 Jary road,Ohaupo。
提前给孩子们抹了厚厚的防晒霜,这个是夏天必须做好的准备。新西兰劳动力太贵了,这些浆果如果摘下来放在超市,200克一盒就要卖$7,可是在蓝莓园就便宜了,一公斤也就$12上下,这差价就是人工和运输物流费了。
按说摘蓝莓时是不允许吃的,可身边无论是华人还是洋人,似乎没有不吃的。我们也没忍住,那就吃点吧,不要浪费就好。新鲜的蓝莓有一层白色的果粉,而且一点也不酸,非常甜但又不腻,透着一股清香。
这家蓝莓园面积非常大,也没有鸟网。抬头时,我看到一群一群的鸟儿飞过,想来它们这个季节每天都在这里饱餐吧。圣经里有一句话:“不要担忧明天的日子,你看天上的小鸟,不种也不收,但从来不会饿死。”。牧师常用这话劝有太多烦恼的人,可我对这话一直不太理解。对于小鸟来说,这些果子虽然不是它种的,但那是因为还有别人在劳动啊。
怀卡托平原是火山冲积形成,非常肥沃,富含植物生长所需要的所有元素,是最好的种植土壤。这里还是新西兰年均降水最充沛的区域,又有新西兰第一长的河流怀卡托河流过。所以这里不仅奶粉好,各种植物也生长得非常好,营养价值也非常高。我们摘了5公斤蓝莓,这应该够我们后面几天吃了。
在蓝莓园时,我偶尔会抬头望着西去的太阳,还有那咫尺之遥的皮龙亚山。从地图来看,接下来是一个多小时的弯曲山路,等孩子们吃饱玩好,上车可以睡觉时,我就将启程前往期待已久的Kawhai了,突然有了一点小激动,紧张和兴奋。
穿越皮龙亚 Pirongia
从3号高速切回39,路过皮龙亚后十几分钟,再右拐上31就直去卡菲亚了。皮龙亚山就一直在我的右侧,我们其实是绕着它的南部在开。再怎么也绕不过去的时候,盘山路就开始了,地势也越来越高,手机信息也越来越不好。
公路的修建一般都是经过地质勘探的,最后会选择相对平坦适合施工的路线。这段崎岖起伏的山路让我明白,为什么Tainui人花了几百年才逐渐扩散到富饶的怀卡托平原。莽莽群山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但也保护了他们早期平安定居,不会疲于和其他部落抢地盘。
峡谷两侧森林并不多,比较多见还是牧场。人却是很少,几乎看不到,只有牛羊在山坡上吃草;在这个山里车也并不多,这是个游客不多的地方。终于过了一个拐角,眼前一亮,原来公路爬高已经到了最高点,再往后就是下山的路了。我已经能看到地图上那个海湾,卡菲亚就在海湾那头。
公路标识提示前面路右侧有个停车场,到了之后我将车悄悄停下来。车上老老小小都在睡觉,我没有停下引擎以免惊醒孩子们。天空飘过一大片乌云,匆匆拍了一张照片留恋,看来今晚看不到西海岸日落了。
照片看起来不怎样,对吧?
实际情况也不怎样。因为云层迅速的堆积,天空看起来还要下起蒙蒙雨。几十公里外的怀卡托平原艳阳高照,翻过山顶的皮龙亚山西侧,山海之间云雾蒸腾。我想晴天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挺漂亮的,但比这样的海湾漂亮得多的山海风光在新西兰太多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找到惊艳的感觉。
暮色下的卡菲亚
下山挺快,快到山脚时孩子们醒了。路边有一个地图上没标的小咖啡厅,这是我提前了解到的,我停下来给她们上洗手间。这个地方虽然地势较低,但视野还是很开阔,也能看到不远处的海湾。可惜天气不太好,看得不是太清楚。山坡向西,风挺大,已经能闻到海水咸咸的气息,但又夹杂着一些泥味,那是内湾地形特有的。
到了山脚就是一条沿着海湾开的滨海路,孩子们也都挺兴奋。这个时间点是西海岸的低潮,所以路两边不少地方露出了泥的海床,还能看到成片的生蚝。强劲的海风卷起并不太深的海水,看起来很是浑浊。远处海湾中间的海水颜色偏天青色,从流动的方向来看,现在还在退潮。
还没到海湾的尽头就到了kawhai,这是一个只有一条街的小镇。时间不5点半,不过现在是夏季,太阳落山要到8点以后呢。天气并不太好,所以我们先去住的民宿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同时开始准备晚饭。孩子们探索着这个民宿,随后都开始打开小行李箱布置起来。我留意这套房子有很多装饰元素都和船有关,其实我也是来卡菲亚追寻一条船的故事。
从我查到的很多资料来看,800年前这群毛利人是乘坐一条叫Tainui的毛利巨舟(Waka)停靠过几次后最后落脚这里。我猜他们应该也是这个时候靠岸的吧?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最后的停靠点?也许再继续航行下去,这条跨越南太平洋来到这里的Waka快撑不下去了?又或者这里比波利尼西亚故乡要冷,他们已经感到了再继续南行的寒意?又或者就是被这个海湾的地形所吸引?
我在想象他们拖家带口从那条大船上下来的情形:小心翼翼保持警惕,又满怀期待看着这远大过故乡的陌生土地。经过这场跨度近3000公里的航行,那些属于故乡的回忆,那里的亲人,已是永别。因为没有任何确定证据能证明毛利人能成功北向航海回去他们的故乡,虽然有传说那位最早的勇士航海发现了这里,并成功回去告诉大家这块陆地的存在。
晚餐时,我又想起了他们。那天晚上,他们是不是去海边捡来生蚝,青口,从海里钓起成群的真鲷,嘉华鱼?当篝火升起,炊烟寥寥时,他们也许围着篝火歌唱。当夜幕降临时,听着远处山林里各种奇怪的鸟鸣,他们会不会又有一些恐惧?那恐怕是一个无比兴奋的不眠之夜。
好吧,今夜且睡过。
我们计划在这里住三晚,所以,我们会有很多的时间去了解这块土地。那天晚上我睡得一如既往的沉,什么都没有梦到。也许因为我还没有看到这个小镇真实的样子。这是一个没有惊喜的平静夜晚。